第十章想见你
睡前,那皮肉相贴的触感仍从商略记忆深处浮现,仿佛一捧窜动的火舌,舔舐他的小腹,久久无法平息。
其实他不太清楚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,很像做了一场梦。他闭着眼,一动不动,任由那些激烈的爱抚与亲吻落下,像暴雨落在湖面,激发一阵阵快感的涟漪,涟漪又扩大,变成了猛烈的漩涡,把他的灵魂撕开一个大口子。
奇怪的是,他不记得亚伯特长什么样了,对他眉眼的依稀印象仍然来自于先前见过的照片,穿着黑色军服,一脸严厉漠然。这多少令他怀疑自己是否太不走心,明明交谈时以十分投入的姿态一直看着对方,为什么到头来连样子都记不住呢?
他试着回忆亡父的面容,残留的也只是一些笼统的神态,譬如他是如何矫健地从机甲驾驶舱里跳下来,大笑着将自己一把抱起;又或是他在电视机上做战前动员时潇洒自如的谈吐。
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,想完亚伯特之后再想父亲,是一件很冒渎的事。
不想了。
他逼自己入睡。
可是周围太安静了。
有一阵子,他住在港口小镇,渔民以捕捞鱿鱼为业。他们在黑暗的热带深海点起巨大的红色光阵,诱捕鱿鱼浮出水面。
远洋船队大半年回陆地一次,足有上百艘之多,进港时发出轰鸣声,光从海上射来,透过一棱一棱的百叶窗,飞快轮转,常常让他感到自己躺在一辆动荡的列车里。不知道亚伯特见过大王鱿鱼没?真的很大,一只能有二十米长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一阵子,他值夜班,住在厂里,机子整宿震响。是家做避孕药的药厂,只敢在夜里开工,万一警卫队来查,他得赶紧起来把机子关了。他们告诉他,他是雄虫,被抓了也没事,这是他们招他的唯一原因。
给他通风报信的是只大狼狗,叫旺财。有次仓库进了小偷,旺财的咆哮像炮竹一样在夜里炸响,等他打着手电筒赶来,只找到一条被扯掉的裤子。这事他想起来就会笑。不过这么多年过去,旺财肯定早就死掉了。
再后来他搬去了首都的贫民窟。沿街的房子,夜里很吵。醉汉打闹、同性恋撕逼、狂按喇叭的路怒症、火警和救护车来来回回的滴嘟声……时不时还有青少年拿石头砸他的窗子,然后领居家的狗和小孩一起大叫。
这些都好过一声枪响后的死寂与悲号。
他像适应外部动乱一样适应了那些噪音,并渐渐觉察出了此地的一些好处。
零工到处都有,出租房和快餐也很便宜。大伙总爱说,来了这儿,只要有手有脚就活得下去。这种信念对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,它鼓励他们咬着牙离开更加狗屎的老家。
那时他也恐惧商家,觉得它像一座古代王朝的坟墓。对于他的出走,爷爷并未当一回事,只是用一种兼具慈爱与傲慢的语气表示“散散心也好”。
不怪爷爷看不起他,谁让他只想着逃离,却没有任何具体计划。
他随大流地打工,这辈子没这么辛苦过,但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确实有助于涤清他的过度思虑,前提是他不用为钱发愁。
若是你一辈子做廉价劳动力,病了老了又何以为家、何以为生?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起帕玛说的“你总有一天要走”,如今他回到了奢华的宫苑,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某种学者的“田野调查“;帕玛则永远留在了贫民窟,因为那就是他的生活,他的命运。
他躺在商宅的阁楼床上,周围唯有风声吹动松涛,风停了后万籁俱静,仿佛离人世特别远。他并不寂寞,也不难过,只是胸口闷闷的。
他挣扎着入睡,怎么也睡不踏实,他想得太多,真丝睡袍又太滑太凉了。半梦半醒间,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,“墩墩……”他胡乱喊了一句,伸手想去摸摸猫。
去年秋末突然下了暴雪,一只大腹便便的白猫挠开他的门,生下五只幼崽。他发了一会呆,跑出门买猫粮,对照网上资料,开始任劳任怨伺候月子。
过了两个月,小猫被挨个领养,母猫却赖着不走了。他给她取了个名字,叫墩墩,因为她绝育后胖了很多,成了一只沉甸甸的大圆脸猫。
墩墩来去自由,平常不理他,若是胆敢去摸,还会被狠狠挠上几下子。可是等商略睡着,她又会盘踞在他的胸口,拿脸拼命蹭他,发出满足的咕噜声。
今天的墩墩格外沉重,在梦境的催化下,它抖擞了几下身子,像一团迸散的雪球,不断不断长大,直至变成一头通体银灰的大狮子。
商略把脑袋埋进它丰厚温暖的围脖里,蹭了蹭,感到毛毛刺炸炸的。
咦?我怎么会知道狮子的手感?他在睡梦中也不忘进行逻辑推断。
然后他想起来了,那熟悉的触感源于亚伯特埋在他胯下,他难耐抓扯他头发时留下的印象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“别着急……公子……这就来……”混乱而黏腻的轻笑像蛇一样顺着手腕爬上来。
起先商略以为那是亚伯特,然而哪怕半梦半醒,也很快觉察出鲜明的不同。新人的技巧更加娴熟,服务周到细致,却缺乏一种忘我的激情。
“操!”商略抓着被子,手脚并用,蹬蹬蹬往床角缩,胸口急剧起伏着,“吓死我了……”
听到贵公子口吐粗鄙之言,爬床的雌虫不由呆滞了,震撼了,世界观被狠狠颠覆了,以至于半晌才膝盖一软,重重磕起头来,哭喊道:“贱奴惊扰公子,实在罪该万死!”
“快快平身,啊不,不是,起来起来,别磕了!”
那以头砸地的声音有点太瘆人了,商略一着急便用了夹杂精神力的命令句式。
一切骤止,接着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媚无比的呻吟,“是~~~!”
“……”
商略潦草地挥了挥手,“可以请你离开么?”
“是!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借着月光,商略瞧见一团黑黢黢的影子蜷伏在床边,那黑影正要撑起身,又歪着倒了下去,明显膝盖还在发软。
“请恕……”雌虫想要道歉,又及时收住。他已知道商略不爱吵闹。
商略语气温和,“没事,慢慢起来,不用着急。你放心回去,我不会告状。”
商家是不可能让大胆狂徒夜袭圣子闺房的,不然像他这样的废物早就被轮奸而死了,这位想来是老祖宗精挑细选的温柔乖壮汉一条,专程送来给自己开荤的,免得亚伯特诱他偷试云雨,一下子把他迷得七荤八素非君不嫁。
作为一个世世代代共同生活的庞大宗族,商家自有一套宫斗逻辑和伴生的语言体系,亚伯特若是进了门,大约也得担一个狐媚子的骂名。
想到这儿,他乐得笑了一声,又有些惭愧地止住了,他那看好戏一般的优裕态度,无疑来源于自身超然地位;若他只是个普通商家人,以他的缺心眼,或许早已被那些“欲加之罪”整死了。
不过话说回来……难道我的脸上刻着“处男”两个字么?商略想起网上说的处男走路含胸驼背缺乏自信的外在特征,一丝狐疑冒上心头。
比之十二三岁初次遗精后便开始一路胡搞的公子哥们,这个年纪还没有过性经验的商略确实非常奇葩。这么想着,商略反而对方才那只雌虫感到歉意,都怪自己太一惊一乍。
亚伯特会不会也觉得我的表现很奇怪……他用两手重重拍了拍发热的脸颊,起身坐到了窗台,闹了这么一出,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。
湖面洒满月光,仿若一面冷沉沉的镀银镜子,倒映着芦苇与柳树的崎岖黑影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望着窗外出神,与此同时捏住光脑表带,无所事事地甩来甩去。
亚伯特会如何解贫民窟之围?哈维就像条疯狗,逮谁都能咬出一个“勾结邪教意图谋反”的重罪,教堂惨案是他本年度的最主要业绩,不拉坨大的绝不罢休。
如果换做商略自己来破局的话,大概会祸水东引,将大皇子阵营的要员拖下水。甚至不用做得多么巧妙,只要提供思路,哈维一定会狂喜叼住。
一旦主要矛盾被转移,位于漩涡中心的贫民窟反而会因为多方势力的制衡而暂时得以保全。
商略一点也不喜欢政治斗争,却也习惯全盘考虑一切可利用的因素。
亚伯特呢?他又会怎么做。
此外,昨晚遇到的盗火教又是何方神圣,身为教主的妙光为何亲赴首都,盗火教又为何拥有那么多S级雌虫和S级雄虫?
与“血统纯洁性”直接挂钩的雄虫倒还有可能通过遗传的方式延续,不然圣子席位也不会一直由数个大家族把持。然而哪怕祖先是高等级雄虫,不在几个纯血家族内部联姻的话,后代血脉也会被迅速稀释。
至于高等级的雌虫遗传性状则呈随机分布态势,便是一支二三十个A级雌虫组成的小队,也必须从两三万适龄青年的池子里抽调。
介于所有A级雌虫自出生起即被记录在册,不可能任由其招募,结论是存在一个不受帝国管辖的城市聚落,人口总数起码在十万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不可能的。
全球大一统的科技年代,无数雷达卫星全天候监控地球表面,哪怕他们藏身地下,十万人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活动轨迹。
还剩一种无比科幻的可能——他们拥有某种超越帝国的生物科技,可以批量生产高等级的雌虫或提升雌虫原本的等级。
砰的一声,光脑狠狠磕到了窗棱,他立即肉痛地拿起来查看,还好没碎。
换一个屏幕可贵了!
不知不觉间,已经变成穷人思维了……
被这么一打岔,方才的许多线索又散乱了。不被卫星雷达监控的地方,会是哪儿?提升等级……提升原本等级……他想到了什么,胸口忽然一阵发紧——会是那样么?他也……
他烦躁地用指关节叩击光脑,屏幕忽然亮了,一条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,迅速刷满了整页。
阿布:狗咬玫瑰闪亮登场.>
阿布:接到你家小孩了